Saturday, November 04, 2006

憶小姑姑

小時候到阿媽家,總是好熱鬧,八個小毛頭在路上跑來跳去,遇見街上叫賣的豆花、芋ㄚ冰一來,八個一起衝上去,每個都吃得好高興,留下姑姑在後面付帳。

有吃有喝不說,小姑姑也是超大的玩伴,她和我們同一國,坐小桌子大塊朵頤。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我們小孩吃得少,沒人跟她搶,她可以大飽口福,所以老愛跟我們一桌。

大了一點,開始和姑姑去爬七星山,她是拼命三郎,好不容易跟著腳步如飛的她爬到山頂,見她坐下之後,還能從袋子裡從容地拿出大罐水蜜桃罐頭,且不忘開罐器,除了服氣之外,也百分之百確定,她真的很喜歡水蜜桃罐頭。

姑姑的急智和辯才,與她相處過的人,一定或多或少經歷過,聽我前面這麼消遣她,她一定會說出一番有意思的道理來反駁,唉!好想念。

有一回在阿媽家亂翻書櫃,看到一本小冊子,裡面有一首詩,描寫蝴蝶,讀著讀著我只覺得,好像那一頁開始發光,有蝴蝶翩翩飛出來,如今文字已記不清楚,但從此我明白文字的力量多麼強大,而小姑姑的文筆,真的有生花之妙。

自此對姑姑的文采崇拜得不得了,心想必定是新聞系的訓練。所以下一回作文寫「我的志願」時,毫不猶豫的寫下我要做記者。而這也種下後來我選讀大眾傳播的因緣。

受她的影響,點點滴滴。包括喜歡罐頭水蜜桃。

她是那樣發光發熱的一個人,我只想要她還一樣的發光發熱。

所以她生病,這樣重的病,我心裡不願意承認。

從醫院看她出來,不知道怎麼形容心裡的感受,胸口悶悶地壓抑著,眼淚流不出來,卻眩然欲泣。

我也讀不出她的表情和心思,自然是非常疲倦了,但是還抵抗著,倔強著。

我一心只希望能透過她的文字,留下她的神采。經過姑姑的同意,取得她以往的一些作品札記和照片,在閱讀之間,卻意外發現她那不為家人所知的另一面。從她的文稿中所看到的那個心思細密,外表冷倔的女子,又熟悉、也驚訝,卻是一樣那麼吸引人。

人與人之間,因為彼此之間不同的關係,往往只能從某一個特定角度去認識對方,長幼、至親、友朋、至愛之間,即使有最神奇的那把鑰匙,也打不開不屬於你的那道心門。

而姑姑留下了那把珍貴的鑰匙,讓我們可以在她身後重新認識她,繼續緬懷她。

在我心中,她並沒有離開,如她說所言,她只是到了另一個海上。

姑姑的文稿,部分集結於 http://whyelsa.blogspot.com/